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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州人在南京(五味杂陈说故乡)

2023-12-28 07:13热度:534

五味杂陈说故乡

文/枫声

“君自故乡来,应知故乡事;来日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?”

安史之乱后,王维多年隐居孟津;久居异乡,忽然遇到家乡来的故知,强烈的思乡之情顿然被激起,所以,家乡的人、事和自家绮窗前的那株寒梅有没有开花等,他强烈地想知道。

词典里说,故乡是出生地或长期居住生活过的地方。对大多数人而言,故乡是父祖辈长期生活劳作而自己在那从小长大的地方。故乡不大,是童年少年时的脚步所至、目光所及;故乡不小,日月星辰,雨露霜雪,四季轮转里的枯枯荣荣......冥想时,扑面而来鲜活的故事,俯拾皆是。

中国人是有着浓重的故园情结的。

思乡,是华夏文学的一个重要主题,是中华儿女的文化传统。尤其在或漂泊或客居异地的古人那里,思乡之情,常常经由文字而被渲染得感人至深。

《荀子·礼论》里说:“过故乡,则必徘徊焉,鸣号焉,躑躅焉,踟蹰焉,然后能去之。”高适《除夜作》里说:“旅馆寒灯独不眠,客心何事转凄然。故乡今夜思千里,霜鬓明朝又一年。”柳宗元在《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》里则说得更为凄怆:“海畔尖山似剑芒,秋来处处割愁肠。若为化得身千亿,散上峰头望故乡。”......

至于富贵还乡、荣归故里,更是国人绕不过去的主题。

楚霸王项羽意得志满时,非要把国都定在彭城,他的理由是“富贵不还乡,犹衣锦夜行”。汉高祖刘邦在《大风歌》里表达得也不含蓄,他说:“大风起兮云飞扬,威加海内兮归故乡”。

现在社会里的很多人,混得有权有钱了,即使一年不回来住个三天两天,也得把老家的房子翻盖得富丽堂皇,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——我在外面混得不孬,得让老家的你们这些兄弟爷们们知道,我这高大的房子就是个地标,时时提醒着乡村里的老老少少!

故乡也是个笼统的概念,可大可小——距离越近,故乡越小;距离远了,故乡也相应地变大了。

一个响水流村人在铁富镇区干活,和别人聊起老家,他能说的只能是“俺老家响水馏”;一个铁富人搬进邳州城区居住,邻居闲聊起来哪个地方的,他肯定会说,俺是铁富的;一个邳州人在徐州城生活,说到邳州,他准会说,我老家邳州;一个徐州人在南京工作,说到徐州,他就会说,我老家徐州;一个江苏人在内蒙做生意,说到江苏,他肯定会自豪地说,我老家江苏。

晚年渴望叶落归根的于右任先生写有《望大陆》一诗——“葬我于高山之上兮,望我大陆;大陆不可见兮,只有痛哭。葬我于高山之上兮,望我故乡;故乡不可见兮,永不能忘。天苍苍,野茫茫;山之上,国有殇!”这首眷恋大陆家乡的哀歌,怀乡思国之情溢于言表,可谓触动炎黄子孙灵魂深处隐痛的绝唱。

同样的,余光中先生在《乡愁》里,也把隔着“一湾浅浅的海峡”的大陆看作故乡。但凡非数典忘祖的炎黄子孙,旅居海外的,又有谁不把祖国大陆看作故乡的呢?此之谓,距离远近决定着故乡的大小。

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快和交通流动的日趋便捷,乡村传统文化日渐被稀释,故园之念越来越淡薄,已是事实。何况,每个人对故乡的情感不一。

鲁迅先生《故乡》里有这样一段话:“老屋离我愈远了;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,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。”足见时隔多年后回一趟老家、故乡留给他的失望。

五一期间,一老朋友回乡给儿子办喜事,看到他老家还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,就问他:还准备翻建吗?他回答得非常干脆:不建了,小孩子们都是在外省长大的,他们不愿意回来,我也不可能回来,就这样撂着吧!

我知道,多年前他就把母亲接到了做生意的地方,老家除了老宅、几亩地和父亲的坟茔,已然没有什么还能让他深为顾惜。几次小酌谈及家乡的时候,他甚至还说过:这个村庄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,夜深人静时想到此处,我甚至感觉到心底里翻涌出来的,更多是仇恨!我知道,童年少年时期,这个小村庄一定是给了他很多伤害。要知道,有些心理上的伤害是很难祛除的。

故乡是伤心之地,对很多人而言,是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
我也是自离开家乡就再不愿回到从小长到大的小村生活的人,尽管那个小村留给了我丰厚而不乏温情的绵长记忆。母亲去世后,逢年过节去给父母、爷爷奶奶和三哥上坟的时候,我都宁愿绕得远一点,走村庄外的路,悄悄地上了坟,悄悄地回到居住地。人到了一定年龄,任何可能引起心理不舒服的因素,都学会了躲避——眼不见为净,何乐而不为之?

然而故乡终究是避不开的梗,她如影随形,伴随着每个人的一生。童年少年的经历感受是一个人的成长根基,这多半是故乡给予的。不管你走到哪里,不管你是得意还是失意,不管你是平庸还是拔萃,故乡的根须依旧存活于你的血液里,她总会不时地挑动你,让你陷入或短或长的沉思,清晰地把她想起。

故乡是什么呢?故乡是枝头果,故乡是檐下雀;故乡是墟里炊烟,故乡是鸡鸣树巅;故乡是依依青山远,故乡是悠悠小河长;故乡是无可奈何花落去,故乡是似曾相识燕归来......

然而故乡又是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着的。我们记忆里的人事景情、时代印记,已经和必将在社会的发展中日渐面目全非。

故乡在哪里呢?故乡在大城市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?故乡在陶渊明的“方宅十余亩,草屋八九间”的《归园田居》里?

是,又都不是。“但使愿无违”的陶潜真的在园田居里获得了他想要的“愿无违”了吗?

还是“竹杖芒鞋轻胜马”的苏轼说得好啊——“此心安处是吾乡!”记忆的故乡在心底,现实的故乡只在“吾心安处”。